明清官話

明清時期官方通用語

明清官話[1][2]中國時期的通用語,因在官場通用而得名。明初繼承元代,即「一以中原雅音為正」,結合音韻傳統,在元代音系的基礎上有所增益,且並非以某個地方的話為準,形成了以南方官話為基礎的南京官話作為國家標準語音。後來北方官話形成,影響力逐漸擴大,清中期之後,北方官話中的北京官話開始逐漸替代南京官話成為通語。與此同時,南京官話保有一定威望,清末盧戇章創製中國切音新字,仍然倡議以南京話為「各省之正音」,可見南京官話在清末仍然有很大的影響。到了民國,復經京國之爭,北京官話被確定為國語,以後在中國大陸改稱普通話

明清官話
1742年在法國出版的《中國官話
母語國家和地區中國
語系
早期形式
文字漢字
語言代碼
ISO 639-3

明清時期,官話使用範圍廣泛。據明朝來華傳教士所著《利瑪竇中國札記》記載:「除了不同省份的各種方言,也就是鄉音之外,還有一種整個帝國通用的口語,被稱為官話(Quonhoa),是民用和法庭用的官方語言。……官話現在在受過教育的階級當中很流行,並且在外省人和他們所要訪問的那個省份的居民之間使用。……各省的方言在上流社會是不說的,雖然有教養的人在他的本鄉可能說方言以示親熱,或者在外省也因鄉土觀念而說鄉音。這種官方的國語用得很普遍,就連婦孺也都聽得懂。」[3]

名稱:與「官話方言」的區別

作為歷史上標準語的官話(即本條目所指的「官話」),與作為現代漢語分支的官話,是兩個範疇的概念:前者是(古代)漢語的一個語種,它在同一個時期內的語言學特徵(語音語法詞彙等)是同質、穩定的,每個詞都有其固定的發音;後者是(現代)漢語的包含眾多語種的一個分支(基於立場的不同可稱這個分支為方言或獨立語言),它因地域的區別有著許多語言學特徵不盡相同甚至差別很大的不同語種,同一個詞在不同的地域往往不同。

官話的演變史

中國各地語言生活
方言電影史
方言童謠/民歌

方、語言電視廣播史
各地讀音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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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代朝廷的官方語言早期以中原雅音為正音,即上古漢語時期(主要是周朝漢朝)為全國通用的語言,又稱通語[4]

永嘉之亂衣冠南渡之後,中原政權中心遷移到南方,遷都金陵,僑置州郡,並以中原雅音為基礎正音,加上大量北方士族與民眾湧入南京城和江淮地區,形成流行於上層社會、知識階層,以金陵雅音為代表的南方「士音」。隋朝統一後,以金陵雅音和洛陽雅音為正音基礎,形成以《切韻》、《廣韻》為標準的中古漢語體系,在唐宋時期成為全國通用的正音。

後來元軍征服南宋,位於北方的燕京首次成為全國性的政治中心。元代官話仍然以唐宋以來占據主導地位的汴洛音為共通語,元代的語音資料有八思巴文注釋的《蒙古字韻》及戲曲曲韻所用的《中原音韻》等[5][6]

明朝滅元,定都南京,「一以中原雅音為正」,釐定通行語規範。關於明代官話的性質,早期學界有陝西話說、山西話說、南京話說等多種假論,尤其南京話說影響較大,但仍有爭議[7][8]。也有學者認為明代官話只是名字叫做"南京官話",但並非僅有"南京方言",在南京方言之上揉雜了士子對中原音韻的理解[9]

明成祖遷都北京,從南京移民到北京四十萬人,超過了北京原有人口,南方官話受到北京語音和北方話腔調的影響,含有北京聲調的官話也逐漸產生,即後來的北方官話,但此時通行範圍不廣也非主流。南方官話的強勢與盛行,一直持續到入清。清初仍使用南方官話的腔調,經過時間的消長,以北方腔調為主的北方官話的影響逐漸擴大。清中葉以後,北方官話才開始逐漸取代南方官話,取得主流的地位[10]。明清官話南北的消長興替,尚有許多未知,有待學界更加深入全面的研究。

宣統元年(1909年)清政府正式設立「國語編審委員會」,將當時通用的官話正式命名為國語。民國時期,又有京國之爭,以北京官話為標準的北方官話取代老國音,遂成為今日之國語(普通話)。

《漢語方言大詞典》稱:「明初由於南京的政治地位較高,南京話也一度成為官話的基礎方言,直到清代中葉北京官話才逐漸取代南京官話成為中國官方的標準語。民國初年西方傳教士主持的『華語正音會』,還以南京音為標準,足見南京音的影響。」[10]萬濟國《官話文典》(又名《華語官話語法》,Arte de la lengua Mandarina,1703 年),稱官話母語者是生於南京的人。馬禮遜《字典》(A Dictionar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Part I, Vol. I, 1815年),稱漢字要用南京字音讀。[11]

概而言之,南方官話與北方官話都是由「西晉以前的中原官話」演化而來,兩者有差異,也有聯繫。比如明朝遷都北京時,北京城中南京移民超北京本地人口,此後的北京話也大量融入了南京話。相比較而言,以北京腔調為標準的北方官話語音發展變化比較快,以南京腔調為標準的南方官話則融入了一些吳語方言。

音韻

明朝的北方官話相對於以《切韻》為代表的中古音系,有如下的變化:

  • 聲母:共21個。全濁聲母消失,平聲變成送氣清音,仄聲變成不送氣清音。
  • 韻母:見系開口二等齶化韻與相應三、四等韻混同;閉口韻[-m]併入[-n];入聲派入三聲之重,[-p、-t、-k]合為[-ʔ],入聲韻改配陰聲韻。
  • 聲調:平聲分為陰平和陽平,全濁上聲字併入去聲,入聲逐漸消失,相應的字派入其他三聲之中。

據15世紀中葉朝鮮學者申叔舟在《東國正韻》中記載的標準語,其聲母與晚期中古漢語相比,混淆了兩組捲舌音:[12]:4

《東國正韻》中的標準語聲母
唇音 齒音 噝音 捲舌音 牙音 喉音
塞音
塞擦音
全清 p t ts k ʔ
次清 tsʰ tʂʰ
全濁 b d dz ɡ
鼻音 m n ŋ
擦音 f s ʂ x
v z ʐ ɣ
近音 ʋ l r

-p、-t、-k三種塞音韻尾混合為聲門塞音韻尾,和今日江淮官話一樣:[12]:20

《東國正韻》中的標準語韻母
əj əw əm ən əjŋ əʔ əjʔ
r̩ʔ
i iw im in
u uj un ujŋ ujʔ
y yn yjŋ yjʔ
ɔ ɔn ɔʔ
je jej jew jem jen jeʔ
wɔn wɔʔ
ɥe ɥen ɥeʔ
a aj aw am an awʔ
ja jaj jaw jam jan jaŋ jaʔ jawʔ
wa waj wan waŋ waʔ wawʔ

現代標準漢語中中元音[e][ɔ]開元音[a]合流。例如,「官」「關」普通話同音,而在當時則分別是[kwɔn][kwan][13]:538 中古平調依聲母清濁分裂為陰陽兩域,這一區分保留在大多數官話方言中。[13]:538

申叔舟的音系和晚明歐洲傳教士的記音相比,最顯著的差別是濁聲母清化和[-m][-n]合流。[13]:539近音聲母[ʋ-][r-]分別變為濁擦音[v-][ʐ-][14]:275, 283[ʔ-]在中低元音前變為[ŋ-],兩個聲母均在高元音前消失。[14]:288–293到18世紀早期,中元音[e]/[ɔ][a]合流。[13]:540 19世紀初官話仍區分顎化牙塞擦音和齒塞擦音,北京話的尖團合流可能晚至20世紀初才徹底完成。[15]:52

詞彙

19世紀中葉前的官話大部分詞彙都保留在現代標準漢語中。少數幾個廣泛出現在清朝書面白話文的詞,在早期官話中並不存在,例如「喝」「很」「所有的」和「咱們」。[13]:544–545, 547 其他情況下,一般是一個詞的白讀在19世紀下半葉替換了文讀,如「都」和「還」的語法化用法,其讀音是白讀。[13]:544

明清官話對後世的影響

儘管明清官府並沒有對官話正式命名(「官話」是社會上約定俗成的稱呼),也沒有將官話進行推廣,但它對中國普通百姓語音的影響是巨大的。

明清時期各地漢語都或多或少的受到官話的影響。越是官話使用頻率高的地方,這種影響就越劇烈。一個典型的例子是江西景德鎮,長期作為官方瓷器供應地,官話在城區盛行,導致當地的方言往官話靠攏,最終只有三個聲調,這在贛語區乃至整個東南都是極其罕見的現象。[1]

官話的另一個影響是產生了帶方音的官話(下文簡稱為「方音官話」)。古代非官話所在地的人要學習官話常會受母語的極大影響,從而說出母語特徵極濃的官話來,如藍青官話。方音官話與(標準)官話之間,只是口音之間的區別,而非語言之間的區別。

今日的江淮官話絕大多數方言、西南官話雲南片北京官話京師片天津話中原官話東片是明代南京官話的直接「後代」。1913年決議之老國音亦是兼通南北。

在現代戲劇中仍保留了某些特定時期的官話特徵。如京劇的語音,仍保留了清末以前官話中的區分尖團的特點;越劇的語音則繼承了紹興的方音官話的音系。

注釋

^ 註解1:其中,支持「南京說」的可參看張衛東 《試論近代南方官話的形成及其地位》頁面存檔備份,存於網際網路檔案館)、中國音韻學會會長魯國堯《明代官話及其基礎方言問題》《研究明末清初官話基礎方言的廿三年曆程》。另外,有民間人士[失效連結]從北京話「文白異讀」的現象出發,與中原音韻加以比較,認為明代官話是自中原江淮某地的語言。

有學者將1626年傳教士金尼閣所著《西儒耳目資》與今南京話入聲韻進行了對比,發現兩者在韻類分合和主要元音音值等方面存在整齊的對應關係,認為《西儒耳目資》入聲韻是以明代南京話為基礎的。 [16]

參考文獻

引用

  1. ^ 葉寶奎(2001),《明清官話音系》,福建:廈門大學出版社。
  2. ^ 丁鋒(2008),《日漢琉漢對音與明清官話音研究》,中華書局。
  3. ^ 魯國堯. 研究明末清初官话基础方言的廿三年历程. 語言科學: 3-22. ISSN 1671-9484. 
  4. ^ 竺家寧, 聲韻學-聲韻之旅,五南圖書:9-12,2019
  5. ^ 周德清 《中原音韻》1324年初版
  6. ^ 胡安順. 音韻學通論. 北京: 中華書局. 2003. ISBN 9787101032970. 
  7. ^ 麥耘,朱曉農〈南京方言不是明代官話的基礎〉,收入《語言科學》,徐州師範大學編,2012年4期
  8. ^ 曾曉渝《<西儒耳目資>音系基礎非南京方言補證》 《語言科學》2014年第4期。
  9. ^ 曾曉渝《明代南京官話性質考釋》《語言科學》2016年第2期
  10. ^ 10.0 10.1 汉语方言学大词典. 廣東教育出版社. 2017: 150. ISBN 9787554816332. 
  11. ^ 鹽山正純. 明清时期西洋人“官话”描述演变史. 國際漢學. doi:10.19326/j.cnki.2095-9257.2021.02.020. 
  12. ^ 12.0 12.1 Coblin (2001).
  13. ^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Coblin (2000a).
  14. ^ 14.0 14.1 Coblin (2000b).
  15. ^ Kaske (2008).
  16. ^ 石紹浪. 《西儒耳目资》与今南京话入声韵比较. 語言科學. 2021, 20 (5): 538–553. ISSN 1671-9484. doi:10.7509/j.linsci.201807.032058. CNKI YYKE202105008. NSSD YYKX2021005008 . 

書目

參見